川南在线 发布时间:2021-09-30
长篇小说连载——《川江英雄》
□ 冰 春
谨以此书,献给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和新中国的建立而英勇奋斗、浴血革命的先辈们!
(本小说据真实历史事件创作。根据创作的需要,小说中主要人物和泸城均为化名)
第十一章 风潇潇兮川江寒
第十一章《风潇潇兮川江寒》插图:何柏芝离泸前,会晤郭尔桂,交待任务。 插图:魏闻声
1
任晓光和陈野他们碰面的那天下午,以副参谋长的身份,给石龙楷去了一个电话。
“副参座,有什么指示?”正在蓝田团部研究思索谁是腊子鱼的石龙楷,接电话后问道。
“石兄,你我不用那么客套。”任晓光这端说,“郭司令明天上午来你部视察,本来要搞突然袭击,想了想,我觉得还是私下提前通知你为好。”
任晓光把私下二字说得很重,让对方感觉到意味深长。
“谢谢任兄。前两天刘副军长不是来视察过了吗?郭司令刚回来,咋就又来视察?”那端石龙楷问。
“石兄,司令昨晚回泸城后,神色变得秋风黑脸的,”任晓光说,“不知他这次晋见总裁,得到了什么训示,不见一丝笑容。我听他说,战事吃紧,军官紧吃,这样腐败的队伍,给共产党以可乘之机,还打什么仗!所以,明天司令来视事,我提前通知你,望石兄有所准备,不要被抓住把柄,牵扯到泸城商行哦!”
“谢谢任兄,兄弟明白。”石龙楷说完,任晓光这边将电话挂了。
有什么把柄会落在郭尔桂手里?难道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石龙楷暗自思忖,想想不会的,自己一会儿佯装进步一会儿表现反动,思想言行让人触摸不透,就是一个有实权多捞钱留后路的国军团长,真实身份是不会暴露的。那郭尔桂来视察什么?任晓光电话里说不要被抓住把柄,难道郭司令要搞他?如果真是要搞他石龙楷的话,老郭你可就看走了眼哦!思前想后,石龙楷觉得没有什么把柄会被郭尔桂可抓,参股泸城商行获得的金条大洋美钞,早就匿名存入了川盐银行泸城分行的保险箱,迟早都掌握在主人的手里;倒卖一批军火去乌蒙边,只要军需处长王伯希和任晓光的妹妹任晓芬任总经理不说,谁会知道!他们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嘛!而且,任晓光是不是腊子鱼还不确定,谅他的妹妹也不敢走漏走私军火的口风,否则,就拿任晓光当挡箭牌!
石龙楷哈哈一笑,打电话给王伯希:“王处长,乌蒙边那里的风向还好吧?”
接听电话的王伯希感到莫明其妙:“石团长,什么乌蒙边的风向?我又没在那里,怎么知道?!”
“哦,王处长,我是说那批军火之事,没走露风声吧?”石龙楷低声问。
王伯希那边突然笑了:“老弟啊,那事儿我早就忘了。只惦记着下次怎么合作发财哦!”
石龙楷的心情松驰下来,邀请王伯希过长江来蓝田吃江团鱼火锅,想从他嘴里打探出郭司令明天因何来视察部队的消息。结果,江团鱼火锅吃了,泸城大曲酒也喝了,王伯希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视察石龙楷部,抓住他的软肋搞掉他,是根据大河同志扰乱敌人视线的指示,任晓光和郭尔桂商量出的对付保密局特务清查腊子鱼、黄辣丁同志的办法之一,——秦菲菲那晚亲见叶之翔乘汽车轮渡去蓝田见老狼,从别的渠道和水涛对郭尔桂所言参谋长许亚军从长宁回过泸城,就呆在石龙楷的团部,已初步判断出石龙楷是保密局安插在七十二军的卧底,他的代号极有可能是豹子,其上线就是老狼许亚军。郭尔桂对任晓光说:“水涛已经说得明白无误,既然叶之翔锁定你和他有一个人是腊子鱼,许亚军命石龙楷深挖你俩,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石龙楷的团副曾两次向我密报,说石部缺少士兵一百多名,石团长却吃空饷已近半年,而且,冒领的这一百多名士兵的枪支弹药,上个月已不知去向,又从王伯希那里领走了一批。找这两个理由,足以把他除掉!”
任晓光连称妙计。转念一想,说道:“司令,我还是在你去视察前,先给他假装通风报信。一来表面上大家都是泸城商行的合伙人,平时也称兄道弟的,向他提前走露你搞突然视察的消息,虽让他有所准备,但他也会明白我是在保他的,真的军法从事除掉他时,让军中和外界知道,我对石龙楷是仗义够哥们儿的,可以披上一层仁至义尽的外衣。二来他得到消息后,或许会向许亚军叶之翔报告情况,至少可以让他疑惑我是不是腊子鱼,分散其注意力,让他在保密局的上峰知道,我任晓光是提前知会过他的,有利于掩护我的身份,让他们产生误判。”
见郭尔桂不言语,任晓光又说道:“司令,你不是对我说,据你的判断,不出十日,重庆必将解放,接下来就是泸城川南一线吗?我出此主意,为的是拖延时日,熬过这段严寒,利于起义大计!”
郭尔桂终于点头:“可以。但不必把由头说得太清楚,含含糊糊就行了,——对这个藏匿我军中的特务,必须除掉!”
“是。司令放心!”任晓光回答得干脆。
第二天清晨,在郭尔桂前往蓝田时,秦菲菲拨通了叶之翔留给她的电话号码,向他报告据她的丈夫任晓光讲,郭司令不知何故突然杀气腾腾往石龙楷部视察,叶之翔回说这事我知道了,让秦菲菲火速派人暗中监视,有何异动,立即报告。
在凛冽的寒风中,一辆轿车,两辆美制中吉普和几辆卡车组成的车队,开过市区,从小关门码头上了汽车轮渡,过长江径直开到蓝田坝七十二军兵站操场,石龙楷团的官兵,正在这里列队等候郭尔桂的检阅。
“报告军座,一O一团集合完毕,听候你的训示!”郭尔桂甫一下车,石龙楷跑步上前,立正敬礼报告道。
象阴冷的天空一样,郭尔桂满脸肃杀之气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了检阅台。
从车队到达时,石龙楷就情知不妙,以前郭尔桂下部队,都是轻车简从,除必要的参谋、副官等随从外,通常只有一个班的卫兵。而今天到仅一江之隔的他的部队突然巡视,却带了身兼副官、警卫团副团长、一营营长魏功迈的一个连外加军部直属邓光强的警卫加强排过来,这阵势,确有开杀戒之意。更糟糕的是:郭尔桂的主要随员中,只见王伯希、魏功迈等人,不见其左膀右臂,——副参谋长任晓光和军法处长水涛,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这两个可以在老郭面前替他石某说上话周旋一番的人没来,真的大势不好哦!尽管昨天任晓光已给他透露了郭尔桂要来视察的消息,他已作了必要的准备,以为老郭来无非就是检查他的部队的战斗力和精神面貌,该抹去的抹去了,没有什么把柄可抓,而且,你老郭和我石某一样,都是泸城商行的股东,想必也不会查搞钱的事,大家脸上都沾染了锅灰,查什么查?想到这里,石龙楷的心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还故作镇定地侧立郭尔桂的身后,等待他发号施令。
“王处长,魏副团长,”郭尔桂环视了一下操场上立正挺立的一千多号士兵,突然开口命令道,“按军需处直接拨给一O一团的军饷军需,清点人头!你俩监督,邓光强警卫排立即执行!”
早上郭尔桂命王伯希带上石龙楷团报上的人员花名册时,王伯希隐隐有了预感:郭军长可能要查石龙楷是不是吃了空饷?无奈时间紧迫,邓光强其时又在身边等着,不便电话知会石龙楷就随行出发了。“现在,石兄,就看你的造化了!到时候可千万别牵扯出我们哦!”王伯希心中暗暗叫苦着急。
大冷的天,石龙楷的军帽下,却淌出了汗水。
不到半个时辰,邓光强跑步前来报告:“报告司令,一O一团缺少士兵一百三十二名,轻、重机枪各两挺,卡宾枪和步枪五十一支,弹药尚在清理!”
“石龙楷,你这个党国败类!”郭尔桂转身怒对石龙楷,指着他道,“你的士兵少了这么多,是当了逃兵还是投共去了?缺失的枪支弹药,是不是送给共党的地下武装了?!”
“军座,我……”
不待石龙楷说下去,郭尔桂怒吼道:“石龙楷,我看你不但通共,而且就是共谍!还谈什么效忠党国,打什么仗!来人,给我拿下!”
邓光强等人一拥而上,将石龙楷绑了。也不听石龙楷大喊冤枉,郭尔桂对台下宣布了一道命令:任命一O一团副团长刘一安为该团代理团长。
随即,将石龙楷押解走了。
郭尔桂既不说石龙楷冒吃空饷,也不说他走私军火,而是说他手下的人当了逃兵或投共,将缺失的枪支弹药送给了共产党地下武装,仅此一项通共的罪名,就可将石龙楷这个潜藏在他身边的保密局特务——杀无赦!如此,保密局拿他老郭只能是隔河看见鸡吃谷,干着急没办法哦!
出了兵站大门,坐副驾驶位置的魏功迈转头问:“司令,将石团长关在哪里?”
“什么关在哪里?直接押往龙透关刑场枪毙正法!”郭尔桂目视车窗外,说得斩钉截铁。
魏功迈和坐他后面位置的王伯希,脸色霎时失色。王伯希嗫嚅道:“军座,石龙楷是你,重组七十二军,追,追随你的老部下,你看……”
郭尔桂转头看着王伯希:“老王,今天你说话咋吞吞吐吐的,有啥话,你和小魏子都可直说!”
王伯希笑道:“军座,我是说石团长一直追随你,对军座算得上忠心耿耿,就这些还没查实证据的事,军座真的要把他毙了?”
“忠心耿耿?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党国和国军就是被这帮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蛀虫搞得腐朽不堪,不杀石龙楷,叫我怎么整军迎战?!”郭尔桂话说得铿锵有力。
“司令,属下觉得,是不是先留下石团长的性命,把事情调查清楚,再动手不迟?”魏功迈陪着笑脸道。
“事情还不清楚?这种祸害,一刻也不能留,执行吧!”郭尔桂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车队上了轮渡,郭尔桂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我知道二位和任副参谋长一向与石龙楷交好。这样吧,你们下去和石龙楷谈谈,看他还有什么最后的要求,也算尽了你们的兄弟之谊。”
王、魏两人下车去了押解石龙楷的中吉普那边,一会儿就回到轿车上。
“军座,石龙楷大呼冤枉,最后提出行刑前想见两个人。”王伯希报告。
“见谁?”郭尔桂问。
“许亚军参谋长。”王伯希答。
对石龙楷想见许亚军,郭尔桂一点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就是保密局的一丘之貉嘛!
“还有谁?”见王伯希话没说完就停住了,郭尔桂问。
“军法处长水涛。”王伯希再答。
郭尔桂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见水涛?莫非水涛向他提供情报时说的在保密局有内线,竟是石龙楷?那石龙楷岂不成了双面间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他娘的咄咄怪事!
见郭尔桂沉默不语,王、魏两人觉得枪毙石龙楷之事似乎有了转机,王伯希讪笑道:“军座,你看是不是……”
话未说完,郭尔桂挥挥手:“上岸再说吧。”
轮渡刚靠码头,水涛匆匆上船拦住了正待发动的轿车,对郭尔桂大声道:“司令,请枪下留人!”
2
石龙楷被押解到了川南军人反省院的监舍,由军法处的人专门看管。
水涛喊枪下留人的时候,郭尔桂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行动?没有通知他啊!下意识地问道:“枪下留什么人?你替石龙楷说情?”
“不是说情。司令不是交待过,凡事都要讲证据,要铁证吗?”水涛一本正经地回答,“属下一直都按司令的命令执行。”
郭尔桂很不高兴地说道:“这不是泸叙警备司令部,也不是军警团联合办事处的事!是我七十二军整肃内部,清除奸贼!”
“属下也是七十二军的军法处长,枪毙一个团长,也得有铁证!”水涛说得振振有辞。
“铁证?你问问他俩,证据还不够吗?”见王伯希和魏功迈默不作声,又见水涛眼里暗含恳求希翼的目光,郭尔桂忽然明白了,这石龙楷已然肯定就是水涛所说的他安插在保密局的内线!如果他不及时赶来,果真押赴刑场枪毙了石龙楷,岂不酿成大错?想到这里,郭尔桂缓和了一下语气:“水处长,这样吧,石龙楷先关军人反省院看管起来,给你两天时间,由军法处调查出结果来!回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说情况。”
“是!”水涛应声道。
王伯希和魏功迈相视一笑,很有些为石龙楷性命暂且无虞而释然的样子。
水涛将石龙楷送到军人反省院安排好后,立马赶回军部,面见郭尔桂。
“司令,石龙楷是我发展的下线,也就是我向你说的保密局的内线。”水涛直截了当,低声说。
“我猜也是这样。”郭尔桂微微一笑。
“所以,这人不能杀!”水涛道。
“你八成也姓共吧?”郭尔桂低声笑问,见水涛不置可否没有作答,又道:“算了,我也不问这些。现在的问题是,石龙楷的事情搞大了,咋个唱好‘捉放曹’这出戏,不使你们暴露,你有没有法子?”
“这个……”水涛想了想,一时也没有好办法。
这时,任晓光敲门喊报告进来了。郭尔桂对水涛笑道:“水处长,你先去吧,一会儿我找你。”
待水涛退出后,郭尔桂将石龙楷的情况说了。问任晓光有没有办法周全地释放石龙楷,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事情搞复杂了。”任晓光说道,摸衣兜找香烟,郭尔桂将桌上的听装香烟推给他,点燃后默想了片刻,忽然计上心来,笑道:“司令, 石龙楷是赵师长的手下,又是许参谋长的人,我通知老许,水处长通知老赵,让他俩来求情。我再联络军部的一些军官,联名写封替石团长开脱的请愿信,这样,司令就可顺水推舟,买了大家的人情。而且,我估计老许会向叶之翔或保密局报告,老叶就有可能出面来向司令担保捞人。如此一来,不但方方面面的面子都照顾了,也达到了扰乱敌特视线,保护我方人员,隐蔽巩固起义计划的目的。”
“嗯。”郭尔桂点点头,“就按这法子进行。不过,一定要设法让叶之翔出面找我,方才可能将石龙楷开释。”
在众军官的求情声中,第二天,当叶之翔来到郭尔桂的办公室,两人密谈一番后,石龙楷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水涛从石龙楷那里,获得了叶之翔的木马计划潜伏名单,就密藏在叶之翔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当即将这一情报传递给了郭尔桂——水涛知道,老郭一定会通知腊子鱼,他们会想办法去获取这份名单的。
一个获取叶之翔木马计划名单的计策,在任晓光和秦菲菲的脑海中形成。
3
“密切监视,如有异动,立即实施抓捕!务必一网打尽!我马上带人过来。”叶之翔放下电话,唤来秘书,吩咐她:“一会儿秦主任到了,让她等我。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电话是石龙楷打来的。他报告叶之翔:据可靠情报,共谍腊子鱼和黄辣丁等,今晚将在两江茶楼秘密聚会,商议对付天雷计划的办法。他正带着团属特务排一个班的便衣,在两江茶楼周围暗中监视,请求特派员支援。这个消息,让叶之翔心花怒放!解放军的兵锋已逼近重庆,毛人凤来电,让他抓紧督促泸城暨川南天雷计划的实施,这几天将泸城关押的共党及共党嫌疑分子统统处决后,搭乘运输机赶往成都会合,前往香港执行暗杀背叛党国的一批原国民党高级将领的任务。
想不到离开泸城前,还能破获潜藏军中和保密局的腊子鱼、黄辣丁的共谍案,真是天赐良机,神佑我矣!心花怒放的叶之翔,带着行动组的二十多个便衣,分乘几辆中吉普,出了办公楼的大门。
叶之翔的临时办公地点,设在位于花园路陆军大学成都分校泸城训练部里面,——训练部的人员,已奉老蒋之命全体撤往了成都。叶之翔前脚刚走,秦菲菲就驾车到了。她是奉命来向叶特派员汇报天雷计划进展情况的。
秦菲菲的别克轿车在大门前被几名卫兵拦住了。一名卫兵用手电筒照着检查了秦菲菲的证件,又照了照别无他人的车内,向秘书室打了电话后,这才让人打开大门,请秦菲菲将车开到三号楼。
拐过第二道弯时,秦菲菲将车停了下来。下车见周围无动静,打开后备箱,藏在里面的任晓光出来后活动了一下四肢,轻声说了句真憋闷,围上黑纱面罩,消失在了夜幕中。
秦菲菲开车来到叶之翔办公室所在的三号楼,女秘书早已在门汀处候着她,将她领到楼上叶之翔的办公室,泡上茶后说道:“秦主任,特派员有紧急公务出去处理,请你稍等。”
“好的。”秦菲菲微笑道。
“这是今天的报纸。有什么需要,秦主任可到隔壁办公室叫我。”秘书将几份报纸放在条机上,谦恭道。
“好的。谢谢。”秦菲菲继续报之以微笑。
待秘书出去后,秦菲菲仔细审视叶之翔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除大班桌椅和几个书柜文件柜酒柜外,并没看见保险柜。秦菲菲轻笑了一下,暗道:“老狐狸!”然后直视着那面墙上挂着蒋介石的戎装照看了片刻,又看了看手表:和任晓光约定的行动时间还差三分钟,起身出去敲开了秘书室的房门,问厕所在哪里,秘书说在走廊尽头的左侧,要领她去,秦菲菲说不用不用你忙吧,拉上房门径直去了。
走了几步,秦菲菲返身折回叶之翔办公室,反锁房门,踩着椅子取下蒋介石挂像,墙面凹进处,一个不大的保险柜赫然在目。
这时,突然停电了。楼道上、院子里响起了嘈杂声,电筒的光亮也四处晃动。秦菲菲放下画像,从大衣的内抄里摸出微型工具,紧张有序地开动保险柜。
对于陆大泸城训练部的处所、内部结构等情况,任晓光和秦菲菲早已了然于心。训练部主任章光祥少将,是郭尔桂陆大的同学,任晓光随郭尔桂来过数次。在郭尔桂来讲课、参观或与章光祥晤谈什么之时,任晓光便四处遛达,什么明哨暗哨流动哨,值守巡逻兵军械库配电房,甚至何处有通道厕所之类的早已侦知。秦菲菲也多次以保密局泸城办事处代理主任的身份,来此公干过。章光祥奉命撤往成都前,郭尔桂派任晓光来给他送过两坛老酒,其时章光祥正命卫兵取下蒋介石的挂像,将墙凹处里面的十几卷轴名人书画取出,——现在叶之翔的办公室,就是章光祥原来办公的房间。今晚,秦菲菲奉命前来汇报天雷计划的进展情况,和任晓光决定施计调出叶之翔,冒险获取他搞的木马计划名单,以绝后患。
经过几分钟的周折,保险柜终于打开了。秦菲菲翻检出一个写有“绝密木马”的卷宗,就着手电筒的光亮,用微型照像机拍下了名单。将一切复原后,秦菲菲来到门旁,轻轻拉开一条缝隙,见走廊上人影绰绰,杂声嗡嗡,立马闪身而出,正背靠墙壁佯装点烟时,传来了招呼她的女声:“哦,秦主任,你在这里啊。黑灯瞎火的,我去厕所也没找着你。”
秦菲菲用打火机照了照走至面前的说话人,是女秘书。笑道:“我出来时不小心把门锁上了,进不去。哦,你们这里经常停电吗?”
秘书笑答:“我们进驻这里后,今晚还是头一次停电。”
说话间,电来了。秦菲菲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从停电到来电,刚好一刻钟。
“秦主任,请稍等,我去拿钥匙给你开门。”秘书道。
“不用了,我去你办公室坐坐,说说话。”秦菲菲喷出一口烟雾,说道。
几乎在秦菲菲动手获取潜伏名单的同时,叶之翔带人赶到了离两江茶楼几十米开外的军官俱乐部。甫一下车,叶之翔就问候在门前的石龙楷:“什么情况?”
“特派员,已经有二十多个人进了茶楼。估计他们的会议就要开始了。”身着便装的石龙楷报告。
叶之翔看了看腕表,刚好晚八点。下命令道:“那还等着干什么?行动!”
石龙楷忙道:“特派员且慢!一是我的人手不够;二来有个情况得向你汇报。”
叶之翔见石龙楷打住了话头,问:“有啥情况?直说!”
“嗯,罗,罗熙之也进去了。”石龙楷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叶之翔嘴角上惯常挂着的微笑倏忽即逝,眼睛都瞪大了:“这不可能吧?”
石龙楷道:“属下亲眼所见。”
“这也太离谱了。老罗不可能是共谍,更不会是潜藏于保密局的黄辣丁!”叶之翔摇头道,默想了一下又道:“你的情报可不可靠?”
“绝对可靠!情报是我打入共党泸城武工队的一个手下晚饭前提供的。”石龙楷挺了挺胸,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作答,“属下怕情报有误,立马带一个班的便衣过江进城先期侦察,果真见有三三俩俩的可疑份子进去后,才向你禀报请求支援的。”
“腊子鱼出现没有?有没有七十二军的军官进去?”
“先进茶楼的人中没有,因天色黑咕隆咚,后进去的人看不清楚。”
“有枣没枣,先打他娘的一竿子!行动!”叶之翔作出最后决定。
特务们蜂涌而上,冲进茶楼,端着长短枪将几桌茶客团团围住。
身着国军少将制服的罗熙之,对领头的石龙楷拍了桌子:“石团长,郭司令有令:七十二军不得干预地方事务,你这是干什么?!”
不待石龙楷回话,叶之翔走了进来:“罗站长,这是我的命令!”
“特派员,咋回事?”罗熙之站了起来,声音并不示弱。
“你说咋回事?你们在这里开什么会?”叶之翔冷笑了一下,也不理会罗熙之,转对石龙楷低声问:“有没有七十二军的人?”
石龙楷摇头:“没有。”
声音虽低,罗熙之还是听见了。心知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缓和了语气,讪笑道:“特派员,这两拨盐帮和马帮的人,因货物被土匪所劫,失和发生了械斗。商会江会长为了泸城的商贸秩序,邀他们来吃讲茶,请我这个泸城专员来主持公道。何来开会之说?”
对于四川人的“吃讲茶”,自全面抗战开始后,就在川江流域生活了十余年的叶之翔来说,还是清楚的。“吃讲茶”,是川人民间调解纠纷,解决矛盾的常用方式,即发生矛盾争执的双方,在茶馆里请地方公事人、袍哥舵把子等有面子的头面人物来评理,理亏者端茶认错,双方从此握手言和,不咎既往。看这场面,罗熙之既是泸城专员、保密站站长,又是泸城洪帮的龙头大爷,商会江会长请他出面吃讲茶解决盐帮马帮的械斗纷争,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共谍的脸上没有刻字,但这些被称作盐帮马帮的人,怎么看也不象共党。叶之翔情知石龙楷的情报出了差错,悻悻道:“石团长,搞什么名堂!收队!”
罗熙之笑脸相送:“误会误会。特派员慢走。明天我向你汇报。”
罗熙之所说的汇报,指的是屠杀计划。
叶之翔也不作答,拂袖而去。
对叶之翔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是为了确保安全获得他的潜伏名单。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当任晓光和秦菲菲找不到怎样才能将叶之翔调出办公室的充足理由时,任晓芬无意中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极为有用的信息。昨天任晓芬打电话约请江会长今晚共进晚餐,江会长客气推辞说今晚已约好了罗专员在两江茶楼为解决盐、马两帮的纷争吃讲茶。任晓光夫妇听了,计上心来,请郭尔桂通过水涛,转告他的下线石龙楷:今晚腊子鱼、黄辣丁等泸城地下党,将在两江茶楼聚会,密商破坏天雷计划的行动,以此调开叶之翔。
叶之翔一无所获,打算严查一番石龙楷和他的下线,无奈没有时间了,——三天后,重庆解放,叶之翔给罗、秦布置完任务,搭乘军用运输机去了成都,匆匆离开了泸城。
4
十一月三十日,重庆解放。
一大早,匆匆赶到泸城蓝田机场搭乘运输机的叶之翔,在这里再次叮嘱前来送行的罗熙之和秦菲菲,毛局长传达总裁口谕:一是泸城守不住就炸毁兵工厂、电力设备和交通设施,以阻断滞迟共军北上成都的行动;二是秘密处决所有政治犯。
罗、秦二人诺诺。
叶之翔还是有些不放心,对二人道:“毛局长在共军进占重庆前夕,就已实施天雷计划,估计那边此时仍是爆炸声不断;秘密处决政治犯,毛局长两天前就下令徐远举执行,据闻渣滓洞、白公馆等处早已清除干净。说这些,是想再次问二位,你们何时实施行动?”
秦菲菲立正作答:“泸城天雷计划业已准备完毕,各爆破点的炸药全部装置到位,只待共军进入川南,攻击泸城,即可实施爆炸!”
叶之翔点点头:“嗯,很好!老罗,你呢?”
“我准备明晚动手。不过,”罗熙之脸露为难之色,继续道,“泸城的政治犯,大多被郭司令转押到泸叙警司监狱和川南军人反省院去了。不知何故,郭司令前几天从重庆回泸后,又派警司宪兵团的人去加强看守。特派员,你是知道的,这老郭凡事都要讲证据,想把这二百来号政治犯弄出来枪决,恐怕只有派我的保安旅、保密站和警察局的人去硬抢了。”
“那岂不成了火拼内讧?不待共军打来,泸城就会不攻自破!不行不行!”叶之翔连连摆手。
“那,特派员有何良策?”罗熙之笑问。
这时,有机组人员来请叶之翔登机了。
“良策?”叶之翔苦笑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国防部保密局函令,递给罗熙之:“老罗,这是一张空白函,上面签有毛人凤手谕和盖有保密局大印,你拿这个去找郭尔桂要人,事由内容怎么写,你想办法。总裁和局座的命令必须执行!”
“明白。谢谢叶兄!”罗熙之喜笑颜开地接过空白函令,叶之翔就走了。
秦菲菲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告知了任晓光明晚罗熙之将持毛人凤手令,采取行动处决政治犯,并有武装抢夺关押在警司监狱和军人反省院政治犯予以屠杀的企图打算。任晓光听完后,对着话筒轻声说待我向郭司令报告商量对策后,我们再合计合计营救方案,等我消息。
听了任晓光的汇报,郭尔桂背着手在办公室踱步思考了一番,停下脚步问:“如果罗熙之武装抢夺政治犯,你怎么看?”
“决不能发生这样的事!”任晓光道,“那样的话,罗熙之的保安旅等地方武装,势必和七十二军发生火拼,就可能提前暴露我们的起义计划。蒋介石现在尽管顾不上对你的怀疑了,为了集中其主力在成都附近与解放军决一死战,他虽让国防部电令驻防乐山的二十一军,由黔北赤水县向泸城退却的四十四军和驻防内江附近的三个独立师归二十二兵团也就是司令你直接指挥,但武装保护或屠杀政治犯的战斗一旦打响,罗熙之毛人凤之流肯定会向老蒋报告你通共谋反,老蒋就会下令川南周遭的驻军围攻我部,使我们的起义毁于一旦!”
“说得对!这也是我的想法。”郭尔桂坐回靠椅,说道,“我思考过,解放军由黔北攻入川南,一路会沿着当年红军四渡赤水河的路线,由二郎渡、太平渡先占古蔺城,顺势解放叙永、纳溪;一路会由遵义向赤水县攻击前进,解放合江,然后两路合围泸城。”说到这里,郭尔桂停下话头,用眼神征询任晓光的看法。
任晓光点点头:“司令判断准确。我第五、第三兵团目前进击黔北、川南的线路态势,就是这样的。”
郭尔桂微笑了一下,继续道:“所以,为了让解放军快速北上,围歼蒋军,我已向大河同志汇报过,决定让出大道,让出泸城,退防叙府。为此,我已将布防在川南各地的七十二军所部,向叙府方向收拢。命从内江移防推进到泸城以南江门一带的新三十四师柏师长,一旦解放军攻击叙永城,不要真打,立即往叙府方向撤退。有一个情况,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命石龙楷团,今晚开拔合江布防,做做样子,一俟解放军攻来,立马撤到叙府去。”
任晓光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完全明白郭尔桂绕了一大圈最后扯到石龙楷身上这话的意思,问道:“司令,你是不是对解救我党人士有了主意?”
“是的。”郭尔桂笑道,“今晚就将这批在押的所谓政治犯,交由石龙楷随部队转到合江,待解放军进攻合江,全部释放!对罗熙之就说泸城是西南要会之地,在这里杀那么多人,会震惊全川全国,交给石龙楷去合江秘密处决。反正罗熙之已经知道石龙楷是他们保密局的身份,不至于引起太多怀疑。”
“司令这招高妙,既解救了同志,又保护了自己,还让罗熙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任晓光赞叹道,“石龙楷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八成已猜到。不过他真正的身份是自己人,水涛发展的同志。”郭尔桂笑道,“这事我会交给水涛去办。晓光,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抓紧去民生公司落实两艘额外的轮船。”
“保证完成任务!”任晓光起身回答,笑着去了。回到办公室,通知秦菲菲到泸城商行碰头。
任晓光驱车来到泸城商行,秦菲菲和任晓芬已经等着她了。任晓光将郭尔桂的救人计划说了后,对秦菲菲说:“菲菲,你立即去罗熙之那里,以商量天雷计划的最后实施为名,让他现在没法脱身去找郭司令,拖延两三个小时,郭司令借口中午要去江门一带检查防务,今天对他避而不见。”
秦菲菲玩笑道:“没问题,中午我就在老罗那里蹭饭。走了哦!”
任晓芬要起身相送,秦菲菲将她轻轻按住:“不用了。你哥还有事吩咐你。”款款而去。
“晓芬,你即刻去联系陈书记,告诉他我们的营救方案,叫泸城党组织的同志不要轻举妄动。合江解放放人时,派人接应就是了。我这就到民生公司弄船去。”任晓光道。
“好的。”任晓芬点头道,起身要走。
“等等 。”任晓光叫住妹妹,叮嘱道:“千万别提郭司令的名字,更不能说是他的主意。”
“晓得了。”任晓芬扮了个鬼脸,“哥,放心吧!”
秦菲菲来到罗熙之办公室的时候,罗熙之正甩电话骂娘。
秦菲菲笑问:“罗站长,何事发这么大的火气?”
罗熙之急狠狠地骂道:“还不是那个郭小鬼!不知他搞的啥子名堂,我打电话过去,说他正在开紧急军事会议,我说去等他,那边却说郭司令会完后要去叙永巡查防务,晚上才能回来!我看这郭小鬼就是不想见我!秦主任,有何要事?事情不急的话,回头再说。我这就去闯他的司令部!”
秦菲菲微微一笑,劝解道:“罗站长,消消气。你去了也不一定见着郭司令,——如果他不想见你的话。我是来给前辈汇报请教实施天雷计划的最后方案的,时间迫在眉睫哦!”
后一句话让罗熙之很受用,泸城保密站和特区办事处是保密局两个平行的单位,而且前者还受后者的节制、督察,此前叶之翔已明确交待天雷计划由秦菲菲主导,他协助之。现在,人家美女大主任主动前来谈讨这一计划,拘礼有加,罗熙之脸上露出了笑容:“秦主任请坐,坐下谈。你说得对,郭小鬼现在没时间见我,可能真的有什么要务。晚上去找他也来得及,看他见不见!”
“罗站长消气了就好。”秦菲菲婉尔笑道,“中午我要在前辈这里混伙食哦!”
罗熙之笑道:“见笑见笑。秦主任在这里用餐,让罗某感到蓬荜生辉哦!”
谈笑间,秦菲菲从公文包里拿出天雷计划书,二人商讨起来。
任晓光在张歆秀办公室的会客厅等了半个多小时,民生公司泸城办事处的人才把这个美女总经理找来。
“不好意思,任长官,让你久等了。”张歆秀微笑着抱歉道,“刚才保密站的人搜查我们一艘趸船,硬说船上藏着共产党和发报机,我去处理这事儿,子虚乌有的事儿嘛!”
“没事就好。保密站那帮人,成天疑神疑鬼杯弓蛇影的,张总经理不必介意。”任晓光附和宽慰道。
两人握了握手,张歆秀微笑着:“任长官亲自登门,有什么事需要我办吗?”自第一次见任晓光,也就是春天的时候任晓光带人来办事处征集船只运送黄磷、催泪抛射弹去国军江防前线而张歆秀推三阻四说没有船只那次,张歆秀就对这个态度和蔼不为难她的国军军官印象很好。后来泸城商行成立,和他的妹妹任晓芬又多有商业上的往来,所以对任晓光说话多了几分客气和尊重。
任晓光将军部今晚需要增加两艘轮船的事说了。
“这个,不好办。”张歆秀带着抱歉的微笑。
“短途客轮也行。到合江后即可返航。”任晓光语含恳切。
张歆秀摇摇头:“短途客轮通常不夜航。”
任晓光急了:“这是军事行动急需!莫非要我们郭司令亲自给卢作孚先生打电话?”
这句话,已带有威胁之意。张歆秀收敛了微笑,语气变得冷淡:“悉听尊便。不过,卢老总远在香港,电话恐怕打不通吧?”
任晓光唿地站了起来,态度不再冷静:“那我只好下令部队强制征集了!”
张韵秀也不是吃素的,美人脸似乎有些变形:“你敢!民生公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况这是川江流域!”
张歆秀是川江特委另一条线上的中共地下党员,她早已接到上级指示,随着我军入川节节胜利,对其管辖的川南一线川江流域,凡国民党军征集船只的军事行动,不予配合。一切听从已将她的关系转到泸城地方党组织的领导青鳝同志的指挥。
任晓光一时哑然。就在他没辙的时候,电话铃声骤起。
张歆秀去里间接听电话,“哦哦”了一阵出来,换了笑脸对任晓光道:“既然是军事急需,我想办法给你增派两艘短途客轮。什么时间停靠什么地方?”
任晓光心中大喜,没想到这美女忽冷忽热,一眨眼的功夫脸色三变。笑道:“谢谢张总经理的支持!晚上七点,停靠蓝田金鸡渡 码头。告辞!”
正待转身离去,张歆秀道:“且慢!请你在这里稍事休息,有人要过来见你。”
“谁?”任晓光警觉起来。
“任晓芬和青鳝同志”,张歆秀微笑着。
任晓光大吃一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美女,张歆秀微笑着伸出手:“自己人,同志!”
陈野打破常规,急着要见任晓光,是因为特事必需特办!听任晓芬通报了营救计划后,陈野悬着的心刚放了下来,忽接周怀礼传来的情报:关押在泸城警察局监狱的我党二十多名同志,明晚将被罗熙之押往三华山刑场枪决。陈野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胜利在望,被捕同志必须营救!他想到了腊子鱼,想凭借军方的势力,救出这二十几名同志。问任晓芬你哥在哪里?任晓芬说去张歆秀处弄船去了。于是,陈野给张歆秀打了电话,问任晓光还在不在那里,得到肯定答复后,为了不暴露任晓光就是腊子鱼,陈野告诉她任晓光是不久前策反过来的自己人,他的要求要尽量满足。并告诉张歆秀,留住任晓光,自己和任晓芬马上过来见他。——民生轮船公司,商贾往来之地,和任晓光在这里碰头,不致引起敌人太大的怀疑 。
陈野和任晓光见面后,制定出了营救关押在警察局监狱的同志的行动计划。
然而,不待这一计划实施,罗熙之没有等到明晚,当天深夜就将这二十余名所谓的共党政治犯,秘密枪决于五渡溪河滩。一时川江水声呜咽,凛冽的寒风呼啸徘徊。
原来,当晚罗熙之持毛人凤手谕终于找到了郭尔桂,得知关押在警司监狱和军人反省院的两百多名政治犯,已随开拔的石龙楷团转解合江,说是在那里待机处决,以免造成不良影响,届时罗专员罗站长可派员监督处理云云,气得罗熙之暗自骂娘。一面通知保密站合江小组的人员对转解去的人犯密切监视;一面带着保密站人员前往警察局监狱,命警察局行刑队将在押的政治犯统统押往五渡溪毙了。——罗熙之是怕节外生枝,一向谨慎的郭尔桂,自被总裁召见第二次去重庆回来后,这短短的几天,行事作为却有些反常,如果他心血来潮,要强行将这二十几名共党及亲共份子带走,交警司军法处搞他娘的三堂会审搜集所谓的证据,那他老罗如何向上峰交差?管他娘的,先下手为强,毙了再说!当夜,罗熙之致电叶之翔并转呈毛人凤:泸城政治犯已统统处决。收到了成都方面的嘉奖回电。
得到同志遇难这一噩耗,秦菲菲的眼泪夺眶而出,任晓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叹了一声,沉痛地说:“这些死难烈士,没有看见红旗漫卷大西南,但我们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哎,真是个风潇潇兮川江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况味啊!”
十二月三日,泸城的天终于亮 了,红旗在城头迎风招展,高高飘扬!
5
“我罗熙之,找秦主任。”
“哦,罗站长呀,秦主任不在,去二郎滩军火库了。”
罗熙之啪地一声放下电话,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又抓起电话,让接线员接七十二军作战参谋处,电话接通后,对方问:“哪里?”
“我罗熙之,找任副参谋长。”
“罗专员,任副参谋长率队去二三兵工厂了。”
“他去哪里干什么?”罗熙之情急之下,犯了常识性的错误,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罗专员,七十二军的军事行动,不该你管吧?”对方说完,将电话重重地挂了。
“妈的,要坏大事,这两人果真是共谍!”罗熙之暴跳如雷地怒骂。
罗熙之打电话去保密局西南特区泸城办事处和七十二军,原本是想找借口“请”秦菲菲和任晓光来专员公署,对二人实施诱捕。随着十二月一日、二日叙永、古蔺解放,解放军急速向泸城之纳溪、合江攻击前进,郭尔桂于二号上午电话通知罗熙之,鉴于泸城不保,他已命令七十二军各部,快速向叙府方向收拢集结,以确保国军由川南撤往云、贵两省的通道,让罗熙之是留是撤,好自为之。共军攻势势如破竹,你老郭都要撤了,我还留守没有正规军的空城,岂不成了瓮中之鳖?罗熙之当即下令除潜伏人员外,所属各部着即作好溯长江而上撤往山区的准备。一时保安旅、保密站、专员公署人心惶惶,呈现一片败退前的狼籍景象。
罗熙之是在保密站档案室里,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的一张报纸,得出了任晓光和秦菲菲就是共谍腊子鱼、黄辣丁的结论。
这张报纸,是几年前的《中央日报》,彼时正是全面抗战,上面转登着美联社中国特约记者邓繁星拍摄采写的图片新闻——《英姿飒爽的抗日女政委》,照片上的人,正是何柏芝!罗熙之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初次见到何柏芝,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原来这个何老板是共军派来的探子头目 ,什么秦菲菲的表姐!据重庆潜伏人员传来的消息,秦菲菲的舅舅刘宗德,也是隐藏在长官公署的共谍,现在已经穿上共军的军装,就职于重庆军管会。那么,作为穿梭于泸、渝、蓉等四川各地的何柏芝的手下,任晓光、秦菲菲必是藏匿在七十二军和保密局的腊子鱼、黄辣丁无疑!罗熙之将他的发现即刻上报远在成都的毛人凤,得到的回电是:立即逮捕,果断处置。
当罗熙之将行动队布置就绪,准备诱捕任、秦两名共谍,不曾想这二人已经不在城内。罗熙之庚即兵分三路,一路直扑泸城商行,逮捕任晓芬等人;一路前往二三兵工厂,炸毁该厂并逮捕或击毙任晓光;自己带人乘船前去长江对岸的沙湾 镇附近的二郎滩,他要亲自逮捕或击毙秦菲菲,炸掉原来驻防泸城的七十九军留下的军火库。
奔袭泸城商行的保密站和保安旅的人员,扑了空。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任晓芬已奉哥哥之命,于清晨和洪大妹一道,带着几个伙计,冒着刺骨的江风,乘轮船赶往合江,迎接沿赤水河而下的解放大军去了。
深夜时分,从二三兵工厂、二郎滩军火库两个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未完待续)
作 家 简 介
冰春:著有长篇小说《战将》《川江英雄》《暗道》及诗歌、散文、短篇小说集和影视文学剧本多部。长篇小说《战将》获四川省第十三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散文《飞翔的燕子》入选教育部语文出版社九年制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初中语文);诗歌《山海关》《母亲河》收入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四川文学作品选;短篇小说《判决》收入《2006年四川青年作家中短篇小说选》。作品曾获全国、省、市等奖项,有诗歌、散文、短篇小说、读书笔记收入50余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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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编辑:李永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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