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特稿｜女教师张顺兰：“铁脚板”行走8万里，坚守山村教育30年

□　雷定昌

　　人民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辛勤的园丁，是光荣而神圣的职业。在第37个教师节到来之际，使我回忆起献身山村小学教育事业，被中国教育部、人社部发给《荣誉证书》的老伴张顺兰老师的事绩来。

　　共产党员张顺兰，毕生从事贫困山区偏僻农村小学教育工作，教书育人31年，行走山路8万多里，练就一双“铁脚板”。她热爱贫困山区教育工作的事迹，曾广为流传，深受大山里的学生、家长和农民的赞美和敬重。我与张顺兰牵手走过近50个春秋，岁月留痕，岁月如歌，岁月流香。作为丈夫，我对她了如指掌，往事历历，难以忘怀。

创办“村小”

　　1965年秋，地处叙永县南部贫困山区的大树区落卜公社汇合大队，30多名学龄儿童无学可上。在汇合大队党支部书记张仁义的重视和带动下，租用三队邱家一间茅草房堂屋，收罗几张破桌子作课桌，搬来一些石头做坐凳，用门板漆成一张黑板，请来回乡知青张顺兰、熊均恒作教师，创办了叙永县南部山区第一所民办学校——大树区落卜公社汇合小学。

　　学校首期招收一年级一个班新生14名，最大的13岁，最小的9岁。从此，在大山深处茅草屋内，除听到风声雨声外，还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1969年秋，张顺兰老师（后右一）和大山里的女学生

　　这所小学创办的第二春，作为附近的大树“磺专校”学生的我，来到落卜公社汇合大队支农，与大队民办教师张顺兰初相识。那时我们正当青春年华，都只有二十来岁。这年夏季，我了解到，处于大山深处的汇合小学在张顺兰、熊均恒老师的努力下，排除外界干扰，坚守教学岗位，一直正常行课。

　　三年后，学生增多，教师增加，在大队党支部的重视下，学校迁出茅草屋，搬进大队的四间公房上课。张顺兰等几位老师由生产队每天补助工分3分，开始了每月9元的工资。四年时间里，我对张顺兰老师有了逐步了解。

喜结良缘

　　1970年初，我在支农期间的一位农民朋友做媒来了，对象正是张顺兰老师。我这才知道，张老师寄居大树场乡大哥家，每天教书往返15里山间小路，放学后要上大岩口打猪草揹回家喂猪，要做家务、带侄儿侄女、批改作业、备课。节假日、寒暑假，还要到生产队做农活挣工分，忙里忙外不得闲。张老师是理家务、干农活的“好把式”、勤姑娘。我当即同意与张老师耍朋友。

　　通过进一步交往，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成家立业得有个“窝”，热恋中的我俩都没有单独住房，于是，决定自建房。我俩凑足500元钱，我到厂“军管会”申请到矿区“早阴岩”下的一块荒坡地，两人抬石头安地基，爬山涉水抬杉木、搬竹子、挑石灰、运瓦、背谷草、扛桷板……自备材料，花100元请农民筑墙建房。

　　经过两年节假日、寒暑假的挥汗劳动，我俩在大树磺厂“石硷槽”荒坡上建起了一座50多平米的茅草、青瓦结合的新房。1973年春，我这个工厂里的宣传干事与农村里的民办教师张顺兰喜结良缘，双双飞进自己筑就的“爱巢”，演绎出“工农并举”“厂社结合”“白手兴家”的动人故事。

呕心沥血

　　贫困山区“村小”民办教师是相当辛苦的。大山里的小学校园教学设备简陋，教师工资待遇低，生活环境恶劣。民办教师实行“亦教亦农”，教书、农活两副重担一肩挑。

　　妻子顺兰所在学校离家有六七里山路，每天上午8点离家，9点上课；午休一个小时，下午继续上课；下午4点放学，回家已是5点过钟。她每周36节课，每天满满的6节课，一个人包班上多门课，或分科上几个班的课。

　　学校遵循当地习俗，师生每天早晚在家吃饭，中午在校不吃饭。妻子顺兰放学回家，总是七手八脚忙个不停：做家务、带小孩，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备课、批改作业，常熬至深更半夜。星期天，她还要爬山涉水往返二十多里路，一家一户搞家访。在家有时还要给邻居孩子讲解难题、辅导作业。

1986年冬，張顺兰老师在家门外辅导邻居两家孩子功课

　　生孩子、哺乳，是已婚女教师必闯的难关。妻子顺兰身怀六甲，仍挺着大肚子每天爬山路到校上课。临盆不到一个月，她仍站在三尺讲台不挪位。她生两个孩子，幸好都在腊月寒假，没请过一天产假。大女儿哺乳期间，正遇上工厂“弹性”上班，喂乳的她坚持不向区教办请产假，要我到她学校代课。我奉命在完成本职宣传工作的前提下，为产妇妻子“顶替”上课两个多月。小女儿哺乳期间，工厂转入正轨，大女儿3岁多上了厂幼儿园，小女儿每月花10元钱请邻居丁婆婆带，才松了口气。

　　在两个女儿哺乳期间，顺兰每天早晨8点前喂足婴儿的奶水后离家去上课，中午我回家给婴儿喂“泸州肥儿粉”。下午4点学校放学，顺兰快步下山，刚走到对面山沟就听到家中婴儿的啼哭声。山脚胡伯娘高喊；“张老师，快点，屋头打‘雷’了！”她跌跌撞撞奔到家，开门进屋，放下书包，直奔卧室，急忙抱起饥饿的婴儿喂奶，止住了“雷”声。

　　有多次，下午站在讲台上的顺兰老师专心讲课，奶水胀了流湿衣服，而锁在家中的婴儿正躺在床上哇哇大哭，急盼妈妈喂奶。有两次，她放学疾步奔家，见婴儿滚下了床，在冰冷的地上睡着了，连忙抱起婴儿，拍睡喂奶，眼泪止不住流在小乖乖的脸上。我常背着大女儿，手抱小女儿，过“108梯”下厂部宣传科交通讯稿件。女工梁孃孃见状，站在屋门口招呼我：“雷叔叔，你咋个这样辛苦啊，又当爹又当妈。”我苦笑着回答：“梁孃孃，她们妈妈上课去了，又没老人在身边，没有办法啊！”梁孃孃直摇头叹气。

　　顺兰为了当好学校负责人，发挥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为了全校400多个学生、班上50多个孩子，舍小家，顾大家，一心扑到教学上。她常含着泪水对我说：“雷定昌，为担起山村学校的重担，为教好山里孩子，我没尽到当母亲的责任，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两个女儿。辛苦你这个当爸爸的了。”我理解当民办学校负责人的劳累，理解当民办教师的艰辛，自己再苦再累，也要支持她全力以赴投入教学工作，自觉把这个家长当好。

　　以张顺兰为负责人（民办小学不称校长）的落卜乡汇合小学，经历了两次新建校园和整体搬迁。她带领全校师生义务投工投劳，搬运砖、瓦、木材、石灰、水泥等建筑材料，用超低的价格建起新校园。她到乡上、区上、县上八方奔走，积极争取到各级政府对学校资金的投入，购置了新设备，改变了新环境，扩大了办学规模。她风里来，雨里去，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雪，累弯了腰，晒脱层皮，也没叫一声苦，喊一声累，可谓呕心沥血，一心扑到教学上。

　　后来，落卜乡汇合小学扩大了规模，办起了戴帽初中班，培养出几届合格的初中毕业生，声名远扬。学校由民办转为公办，顺兰老师和同事们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享受到公办教师的待遇。顺兰老师和学校老师们携手并肩，同心协力，走过了汇合小学风风雨雨45年，直到2010年并入落卜乡中心学校，才结束了这所山村学校辉煌的历程。

誉满讲坛

　　具有中师学历、小学一级教师职称，担任落卜乡汇合小学负责人的共产党员张顺兰，一根教鞭，勾勒人生春秋；滴滴汗珠，浇灌千顷桃李，在叙永县南部贫困山区从创办到退休坚守教育阵地31年，谱写出山村女教师的壮美诗篇。“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在张顺兰老师身上精彩呈现，完美演绎。

　　作为学校负责人，张顺兰千方百计保证学校的“入学率、巩固率、合格率”三达标。落卜乡是少数民族聚居的贫困地区，要保证做到入学率、巩固率绝非易事。为了让山村学龄孩子都能受教育，张老师爬山涉水几里、十几里，深入到苗、彝、回、汉农家，一户户动员孩子们上学。为了让贫困户孩子能入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她连续几年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为多个贫困学生垫付学费，有的还不起，也就算了，扣自己的工资支付。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位苗族女学生新学期开学一周未到校报名，她立刻到十几里外的高家山搞家访，方知这位品学兼优的苗族女学生没钱交学费辍学了。张老师说：“我还有教书的工资，爱人在工厂工资比我高，虽然拖了两个上学的孩子，但还有点结余，你马上去上学，我决不能抛弃你这个优秀学生！你这一年的学费、书本费我全出了！”贫穷的苗族家长感动得流着泪说：“张老师，你真是好人啦！谢谢你救了我这个乖孩子！”张顺兰老师用实际行动资助这位品学兼优的苗家贫穷女学生重返了校园。

　　每到冬天，山区气候特别寒冷。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张顺兰看到有的学生还打着赤脚，衣服穿得很单薄，就主动把自己两个女儿穿过的衣服、鞋袜送给他们穿，怕他们冷着、冻着，把他们视为自家的孩子。

　　1990年秋天，有一天下大雨，学生小陶放学快到家的时候，不幸摔倒脚受了伤。小陶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只有婆孙两人留守在家。张顺兰路过看到后，二话没说就背起小陶，冒大雨、踩泥泞，直往山下的大树硫铁矿职工医院跑。职工医院外科医生不认识张顺兰老师和陶婆婆，此时又快下班了，就不给农村孩子看病，叫她们背到乡卫生院去。张老师和陶婆婆苦苦哀求无效，我闻讯赶到后，医生方知是本矿雷书记的爱人背农家学生来求医，赶紧认了错，使受伤的学生得到了及时救治。此事经陶婆婆讲出后，被十里八乡传为佳话。

2017年9月，张顺兰老师获教育部、人社部颁发的《荣誉证书》

　　张顺兰老师作为先期的民办教师，后来的公办教师，三十余年中教育、输送出合格的三代山村农家孩子读小学、进初中，不少学生长大后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张老师”成为山区农民敬重的称呼。因为，她创建、发展、壮大了山村学校；因为，她是优秀共产党员、叙永县劳动模范、叙永县优秀教师和叙永县人民代表；因为，她带领的学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全乡年末统考中多次获教学质量优质奖，是落卜乡闻名的优秀学校。

　　从教31年后，张顺兰光荣退休。党和政府没有忘记这批终生从事山村教育的教师。2017年9月，张顺兰喜获中国教育部、中国人社部联合颁发的《荣誉证书》。颁奖词中写道：“您从事乡村教育工作满三十年，为我国乡村教育发展做出积极贡献，特颁此证”。看到满面皱纹、白发苍苍的妻子顺兰，手捧国家“两部”《荣誉证书》，脸上写满了笑容，我也倍感欣慰，我为有这样一位受到山区农民称赞、广大学生尊敬、国家表彰的共产党员教师妻子张顺兰而自豪！

　　——谨以此文向忠于职守的辛勤园丁致敬

（完）

编辑：李永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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