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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琼瑶离世︱她曾说最快乐的时光留在了泸州

文苑川南在线  发布时间:2024-12-04

作家琼瑶于今天(4日)下午1时许被发现在家中离世,终年86岁。警方接到通报后来到现场,初步排除外力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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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社交媒体更新了一则“遗书”,“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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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

琼瑶和泸州有一段难忘的渊源

她曾在自传中回忆童年

说最快乐的时光留在了泸州

今天

小编从琼瑶作品中

原文摘录她回忆的泸州生活

琼瑶自传《我的故事》

二十七、泸南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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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家人终于到达四川,抵达重庆。在万民腾欢中,迎接着胜利。但是,经过这样一年的长途跋涉,我们一家五口,除了身上穿的破衣服以外,真是一无所有,狼狈极了。幸好,重庆有我母亲的堂兄堂妹,我前面就写过,袁家是个大家族。这时,我三舅和三舅母收容了我们。其他在四川的舅舅闻迅赶来接济。母亲是袁家长房的女儿,原是极尊贵极娇宠的千金小姐,如今竟然历尽这么多风霜。一时间,大家围绕着父母,详问我们“逃难”的经过。人人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这么多的“故事”,会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在我们身上!

那些日子,父母总是不厌其烦的说,说到伤心处,说的人掉泪,听的人也掉泪。我总是坐在人群中,听父母一遍一遍的说,我就一遍又一遍的重温这段惊涛骇浪、悲欢离合的岁月。所以,虽然当年我才六岁,这些往事已深深的铭刻在我内心深处。“逃难”终于成为了“过去”。“未来”将何去何从,就又成为父母必须面对的问题。这时,父亲不知道接受了哪个学校的聘书,要到一个名叫“李庄”的县城去教书。因为是战后,百物萧条,那学校连家眷宿舍都没有,只能安排父亲一个人的住宿。父亲虽然极不愿意在抗战刚胜利,我们阖家庆团圆的时候,却抛妻别子去李庄教书!但,分离事小,失业事大。何况我们三个孩子都年幼,嗷嗷待哺。所以,父亲决定去李庄教书。至于母亲和我们三个孩子,将怎么办?这时候,我的勋姨出来说话了:

“一点问题都没有,三姐和孩子们,全跟我到泸南中学去!我正缺少国文教员,三姐不是在湖南也教书吗?现在就去帮我当教员!”勋姨是母亲的堂妹。母亲在长房中行三,所以勋姨称母亲为三姐。当时,我的勋姨和姨夫在四川的泸县,办了一所私立中学,一切刚刚草创,确实缺少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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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们和父亲暂时分离,跟着母亲,去了“泸南中学”。泸南中学(我在《剪不断的乡愁》一书中,曾略略提起过这个学校和我的勋姨),在我印象中,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它是由一座大庙改建为学校的。教室就是庙宇中的大殿,所以每间教室里都有菩萨。我们住的宿舍,是以前和尚修行之处,简单而朴素。经过了那么惨烈的一段“逃难”,现在,我们在泸南中学定居下来,真像到了天堂。

我的生活,一下子整个改变了。在我记忆中,那一年真是快活极了。母亲的学生们,都成了我的大哥哥。(这里,要有一点小小说明,当时的四川,是很保守又很重男轻女的。女孩子全要在家中帮忙做事,没有父母肯把女儿送来读书。即使是男孩子,也是我勋姨和姨夫去一家一家说服,争取他们来念书的。所以学生都是男生,而且年龄很大,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往往还在念初一。而初一的学生,往往又连小学的学历都没有,母亲教他们,真是教得辛苦极了。但是,他们都是些又憨厚又热情又善良的青年,全成了我的“大哥哥”。)这些大哥哥们会带着我玩,教我养蚕,把我扛在肩上去采桑叶,带我到河边去捡鹅卵石……我童年中失去的欢笑,在这儿又一点一滴的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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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个时期,母亲忽然发现我对文字的领悟力,在惊喜之余,开始教我念唐诗。我也初次体会到文字的魅力,开始兴奋的在文字中找寻乐趣了。

母亲的这个“发现”,是相当“偶然”的。

经过是这样的;母亲那些学生,年龄都已不小,但,不知怎的,念起书来就是不开窃。母亲常常一遍又一遍的讲解,那些大哥哥们依然听不懂。而我呢,从小就很依恋母亲,当她上课的时候,我总坐在教室的门槛上“旁听”,有一天,她在教《慈乌夜啼》其中有这样两句话:

 “夜夜夜半啼,闻者为伤心。”

因为有三个“夜”字,这些大哥哥们全糊涂了。母亲讲得舌敝唇焦,大家还是摇头听不懂。母亲有些怀疑自己的教书能力了。一急之下,发现坐在门槛的我,把我一把拉进教室里去问:“凤凰,你知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

“知道呀!”我答得干脆,母亲都愣了。

“那么,你说说看!”母亲大概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

我说了。据说,我解释得丝毫不差。从这天起,母亲太得意了,她开始教我李白、杜甫、白居易、我也认真的学习起来,从此,背唐诗取代了儿歌,我七岁已熟读了《梁上双燕》和《慈乌夜啼》。我想,我后来会迷上写作,和这段背唐诗的日子大大有关。在泸南中学的时期,我们家还有件大事。那就是我小妹妹的出世。原来,母亲在胜利后,就怀了我的小妹妹,对于这个小生命,母亲充满了期待之情。战争已经过去,苦难也应该随之而去。忽然目前的生活仍然艰辛,夫妻还不能团聚。但,远景是非常美好的。母亲自己也承认说,她孕育小妹这段时间,心中充满了甜蜜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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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二月,我的小妹妹来到世间,参加了我们这个家庭。小妹长得很像母亲,皮肤细嫩,面目姣好,五官端正,脸上毫无瑕疵。她一出世,就成了我们全家的心肝宝贝。母亲爱她,我们做哥哥姐姐的也爱她。那年我已八岁,八岁的女孩子正是玩洋娃娃的年龄,我不玩洋娃娃(也没有洋娃娃可玩),我抱我的小妹妹。我真高兴母亲生了妹妹而不是弟弟,那时的我,已经和男孩子有段距离,我衷心盼望有个妹妹与我为伴,这愿望终于实现了。

远在湖南的祖父,早已知道我们这一路惊心动魄的故事。现在风平浪静,家中又喜添孙女,就忙着给孙女取名字。因为妹妹生在繁花如锦的春天,取了个小名叫“锦春”,父母觉得这名字有点儿俗气,但,是祖父取的,也就用了。不过,在我们家里,我们都叫她“小妹”而不叫名字,正像叫“小弟”而不叫“巧三”一样。

我们家里的四个兄弟姐妹,全部到齐。

第二年,父亲接了上海同济大学的聘书,我们全家终于团聚了。离开了泸南中学,我们一家人迁居到上海,开始了另一段迥然不同的生活。

《剪不断的乡愁》

二十四、勋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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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北京的时候,我的舅舅袁行云就告诉我说:

“你的勋姨在成都!”勋姨在成都!所以,成都之行,不止寻根,不止旅游,还有“探亲!”勋姨。在我小的时候,因为母系的亲戚人数众多,我总是闹不清楚,这是那位姨妈,那又是那个舅舅。据说,我两三岁时,只要看到女士,一律喊“阿姨”,看到男士,一律喊“舅舅”。可见,我的阿姨和舅舅,实在不少。十一岁来了台湾,我对大陆的舅舅姨妈,印象都渐渐淡了,唯独对于勋姨,印象深刻。在这儿,必须提起一段往事。

抗战胜利那年,我七岁。和父母一家辗转从湖南逃难到四川重庆,全家人都只剩下了身上的衣服,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虽然胜利了,我们却连栖身之处都没有。此时,我的勋姨和姨夫,刚在四川乡间,办了一所私立中学——泸南中学。勋姨就力邀我母亲去泸南中学教书,母亲立刻应允,于是,我们三个稚龄的孩子(那时小妹尚未出生,我的小妹妹就是生在泸南中学的,是我勋姨亲自接生),就跟着母亲,去住在泸南中学,父亲另有聘约,去李庄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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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泸南中学,是很有趣的。这学校由一幢大庙改建,教室里还有许多菩萨。我们住的房间,是以前和尚们的住处,简单极了。学校里的学生,都是乡间孩子,往往十八、九岁,才“被说服”,来念初中一年级,一班学生里,高高矮矮,大大小小,参差不齐。

我那时已稍解人事,逃难时的惨状一一在目(我的《不曾失落的日子》一书中,曾详述我的童年)。到了泸南中学,我真快乐极了。那段日子里,我初次接触唐诗,跟着母亲的那些学生,一起背“慈乌夜啼”和“梁上双燕”。我第一次开始养蚕,会为了蚕宝宝的死亡而哭泣,为它们的成长而雀跃。在大雨滂沱的日子里,为了蚕儿的桑叶,奔走好几里去采桑叶。我开始交朋友,和学校里的学生、表妹,其他老师的孩子们一起放风筝。勋姨那时才二十几岁,是活泼外问的。印象中的她,总是匆匆忙忙的,有用不完的精力,跑出跑进,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样的勋姨,要管学校中的各种事情,要为经费操心,她应该不太注意我。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什么精力来注意我。

但是,就有这样一次,勋姨注意到了我,这次“注意”,却让我终身难忘。原来,有天,勋姨发现我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她把我拉到身边,左看右看,对母亲说:

“这孩子营养不良,一定贫血!我去买猪肝来给她吃!补补身体!”勋姨说做就做,当天,就煮了好大好大的一碗猪肝汤,要我“全部”吃下去。我年纪虽小,已能体会勋姨的一片爱心。我“拚命”的吃那碗猪肝,吃得胃都撑了,还是吃不完。勋姨看着我吃,我在那样慈爱的眼光下,是不能不吃的。我吃啊吃啊,一碗猪肝汤吃了大半天,终于把全部的猪肝都吃完了。但是。从此,一直到现在,我都不吃猪肝了,因为那一次吃伤了。“猪肝汤”的事,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鲜明。每当回忆起童年,勋姨的脸孔就浮现眼前。如今,和勋姨离散,已数不清是多少岁月,我那健康、明朗、活跃的勋姨,别来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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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初抵成都,政协的陈主任就问我:

“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我们帮助的事?”

我立刻说:“请帮我找我的勋姨,听说她在中医学会服务!”

“没问题,一定帮你找到!”

第二天中午,作协请我在“龙抄手”吃饭,席间,李培根先生告诉我:“你勋姨是我的好朋友,当初,你们一家人离开泸南中学之后,我就去泸南中学教书,住在你当初住过的那间房间!”

也间真有这么巧的事!我大喜过望,立刻询问勋姨现在的住址,李培根说就在附近,李蕙、黄福扬马上说,你们去把勋姨接来,共进午餐。我好兴奋,可惜,李蕙扑了一个空,说勋姨出去“逛大街”了!看样子,我这位姨妈,爱动的个性依然未改!那天晚上,我在旅馆中,房间里正高朋满座,忽然有人敲门,我打开房间一看,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冲”了进来,对我只紧紧地盯了一眼,就把我一把抱住,嘴里喃喃地喊着:

“是我的小凤凰吗?真的是我的小凤凰吗?”

凤凰是我的乳名,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叫过我“小凤凰”了。因为“小凤凰”早已“老了”。这时,被勋姨这样一叫,往事齐涌心头,我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而勋姨早已老泪涟涟了。好一会儿,我们才平息了心底的激动。我把勋姨推开,扶着她的肩,去找寻年轻时代的她。我的勋姨虽然老了,却依然漂亮!身材苗条如故。双目明朗如故。我面对着她,又一次感到,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就这样彼此注视,我喊了一声“勋姨”。声音就硬化了。勋姨的眼泪却扑簌簌落个不停。连同来的表妹都愣住了,满屋宾客,都为我们红了眼眶。那晚,和勋姨、和表妹,真有谈不尽的往事,当我问勋姨还记不记得给我煮的猪肝汤时,她却完全忘了!对勋姨来讲,那只是件生活小事,她自己都不知道,对童年的我来讲,那碗猪肝汤里,盛满了多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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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星期中,我和勋姨又见了好几次。谈过去,谈现在,谈隔在海峡两岸的亲人,谈我的爸爸妈妈。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五月五日晚上,勋姨带着表妹和儿媳再来看我,因为我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就飞昆明。勋姨又掉眼泪了,坚持第二天要送我上飞机,我坚持不允许。我们又紧紧抱在一起了。我的童年,勋姨的青春,都早已成为过去。人生经不起几次别离呀!勋姨哽咽地说了一句:

“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

是的,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我紧紧紧紧地攥着勋姨的手,注视着她那满头白发。心里想着,勋姨这一代,和我这一代,都经历了中国的苦难。我们都渺小,在这大时代中,像两粒沙,被巨浪一冲,就冲散了。从此天各一方,注定要分散三十九年!这两代的中国人,就是这种命运吧!

别哭,勋姨。我们总算还有相聚的日子,比起那些当年一别,竟成永诀的人,仍然幸运了好多好多!至于今日再分手后,相见是何年?我们已经可以承诺,可以期待,比起那些没有期待的日子,又幸运了好多好多!人,能活在“期待”里,生命才这样鲜活,心灵才有喜悦,不是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信息来源:泸州融媒综合中国新闻网 澎湃新闻 央视新闻)

编辑:肖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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